贵州省三都水族自治县水族服饰  林剑 摄

在贵州黔南的群山之间

三都水族自治县静静伫立

晨光初露

水族妇女打开木箱

取出珍藏的服饰

那不仅是衣裳

更是一个民族穿在身上的历史

水族人用针线

在布帛之上绣出了自己的来路与归途

水族服饰展示  林剑 摄

01

日常与盛装：一身衣衫，两种时光

水族服饰分为日常便装与节庆盛装

日常服饰以实用为主

女性多穿着靛蓝色土布上衣

配以深色百褶裙

整体造型简洁大方

而盛装则集中体现了水族服饰的艺术成就

是水族文化最直观的展现

水族盛装盛装头饰 林剑 摄

服饰细节 林剑 摄

女性盛装由上衣、围腰、头饰、银饰等部分组成

上衣为靛蓝色或深紫色右衽大襟衣

领口、袖口、襟边均饰以手工编织的花带

色彩以红、黄、绿、白、紫为主

宛如雨后彩虹般绚丽

水族女性盛装 林剑 摄

围腰是服饰中的重点装饰部位

通常以黑色或深蓝色缎面为底

上面绣满精美的马尾绣图案

百褶裙采用豆浆印染的深蓝色土布制成

裙摆处常绣有象征水波纹的图案

水族男性服饰 林剑 摄

男性服饰细节 林剑 摄

男性服饰相对简洁

主要为深蓝色长衫配黑色马甲

头包青布包头

最特别的是腰间的织锦腰带

以青、白、红三色丝线织成

在重要节庆时

男子会佩戴银项圈和银手镯

展现出庄重典雅的气质

织布 林剑 摄

晒布 林剑 摄

无论是便装还是盛装

其 “底色” 都始于水族妇女亲手织就的土布

 自种棉花、自纺棉纱、自织成布

再经草木染、阳光晾晒定色

每一步都凝结着对自然的敬畏与手工的温度

02

马尾绣：以马尾为笔，绣出水族天书

马尾绣是水族最古老又最具民族特色的一种刺绣工艺

被誉为“刺绣艺术的活化石”

这项传承上千年的独特工艺

集中体现了水族女性的智慧与审美

韦桃花与“马尾绣”  黎敬程 摄

关于马尾绣的起源

水族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

龙女偶然见到水家姑娘们在江边沙滩上绣花

心生向往，便随手将一尾鱼点化成白马，乘之翩然而至

她顺手扯下几根马尾作线

与姑娘们一同飞针走线

龙女精湛的技艺令众人惊叹不已

姑娘们纷纷请教这种以马尾为线的刺绣新法

由此开创了马尾绣的传承

三都县周覃水东村端节赛马 黎敬程 摄

水族人民爱马

养马、相马、骑马、赛马

相沿成俗，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

水族人民将对马的情感融入一针一线

最终成为水族服饰的灵魂所在

马尾绣的制作全程依赖手工完成

无法被机器替代

整套流程需历经52 道工序

每一步都考验着绣娘的耐心与技艺

搓马尾  黎敬程 摄

水族村寨有着独特的“审美准则”

人们将姑娘的马尾绣技艺

视作其 “心灵手巧” 的直观证明

这项技艺也因此在女性群体中代代相传

成为连接民族情感的纽带

马尾绣  黎敬程 摄

马尾绣的图案与色彩

不仅是审美选择

更是水族宇宙观与神话传说的视觉表达

马尾绣作品 黎敬程 摄

马尾绣的图案主要分为几何与自然纹样两大类

几何纹样结构严谨，富有韵律感

如水车纹、花椒纹、回纹、鱼骨纹等

自然纹样则包括蝴蝶、鱼、鸟、花草等

其中蝴蝶图案最为常见

源自水族“蝴蝶妈妈”孕育生命的神话传说

马尾绣作品 黎敬程 摄

相传在远古时期

一位水族母亲背着幼儿在烈日下艰难寻水

正当母子濒临昏厥之际

一只蝴蝶翩然而至

展开双翼为他们撑起一片阴凉

从此，蝴蝶成为庇佑的象征

永远绽放在母亲的背脊上

马尾绣花朵图案细节  黎敬程 摄

这些图案不仅是装饰

更是水族文化的视觉符号

与古老的水书文字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绣娘们善于运用 “对比与协调” 的色彩逻辑

在黑、深蓝等深色底布上

以亮丽的红、黄、绿等色线刺绣

形成鲜明对比

同时注重色彩的协调统一

虽用色丰富却不觉杂乱

反而呈现出庄重典雅的艺术效果

这种色彩搭配理念

源于水族人民对自然的长期观察和审美积累

马尾绣鞋 黎敬 摄

马尾绣工艺主要用于制作背小孩的背带及翘尖绣花鞋

女性的围腰和胸牌、童帽、荷包、刀鞘护套等

虽历经时代和环境的变化

但其造型理念和程式化符号基本不变

03

银饰：日月星辰，背在身上的宇宙

银制头饰 林剑 摄

银饰是水族盛装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它不仅彰显美丽

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

当银饰的冷光与土布的温厚、马尾绣的鲜活相遇

便构成了水族盛装最动人的视觉层次

银饰是水族盛装的 “点睛之笔” 林剑 摄

银饰的种类丰富多样

包括银项圈、银手镯、银耳环、银梳、银簪、银冠等

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女性盛装时的“日月银盘”

这是一个直径约20厘米的圆形银饰

佩戴在背后，上面精心雕刻着太阳和月亮的图案

四周环绕着星辰

银盘下方垂着12条银链

代表一年十二个月

每条银链末端缀有小铃铛 

行走时，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水族先民认为这能 “驱散邪气”

为佩戴者带来平安

银手镯 林剑 摄

银饰的纹样多取材于自然与水族的图腾崇拜

常见的图案有鱼、蝴蝶、凤凰、花草等

其中鱼纹最多

象征着多子多福、连年有余

这些图案不仅美观

更是水族信仰的具体体现

在银饰的制作上

水族银匠采用了錾刻、浮雕、镂空等多种工艺

使每件银饰都成为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银项圈 林剑 摄

银饰的佩戴有着严格的规定

未婚少女、已婚未育女子和生育后的妇女

在银饰的种类、数量和佩戴方式上都有所区别

未婚少女在卯节时要头戴银花冠

并插上新鲜的映山红

而生育后的妇女则要佩戴更多、更复杂的银簪

这些细微的差别

是水族社会身份的无声语言

发簪 林剑 摄

04

衣上密码：一纹一饰，皆是史笔

 水族服饰不仅美观

更是一部“穿在身上的史书”

记录着民族的历史迁徙、宗教信仰和社会结构

马尾绣  三都水族自治县委宣传部供图

历史记忆的视觉表达

水族先祖从中原南下

历经艰辛才在黔桂交界处找到安身立命之地

这段集体记忆被巧妙地绣在了衣襟裙摆间

衣袖上的三道水波纹

暗示着祖先渡过的三条大江

裙摆上连绵的山形图案

记录着穿越的万千群山

而服饰上最常见的漩涡纹

既是水流湍急处的记忆

也是生命轮回的象征

马尾绣成为了指尖经济  三都水族自治县委宣传部供图

在水族社会

服饰是判断一个人婚姻状况、社会地位的重要标志

未婚少女梳一条长辫，束以红头绳

已婚未育女子则将发辫盘于头顶，罩上白色头帕

生育后的妇女发髻更为复杂

不同姓氏的家族

偏好的图案与颜色也略有差异

这些细微的差别

构成了水族社会内部的身份密码

05

传承与新生：老布新衣，时光续章

随着时代变迁

水族服饰也在不断发展变化

上世纪80年代以前

马尾绣主要用于背带、翘尖鞋、童帽等物品

如今已发展到衣领、衣袖、裤脚、围腰带等

更多样的服饰部位

用线的颜色也更加丰富

从传统的白丝线缠马尾

发展到可以用各种颜色的线来缠马尾

配色更具时代感

三都水族妇女笑开怀  林剑 摄

面对现代化冲击

水族服饰的保护工作日益受到重视

三都县建立了多个马尾绣传承基地

邀请老绣娘教授年轻学徒

水族服饰博物馆收集保存了各个年代的精品

当地政府也将马尾绣作为重要的文化名片推向外界

2006年，水族马尾绣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为这一古老艺术的保护带来了更好的机遇

好客的水族人 林剑 摄

一些外出求学工作的水族年轻人

在接触了广阔世界后

更加珍视本民族文化

他们带着新的理念回来

尝试将传统元素融入现代设计

让古老技艺焕发新生

马尾绣背带、衣服、背包、装饰品绣片等

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渐渐成为游客们的收藏品

也为水族妇女带来了经济收益

三都水族自治县马尾绣 李宁 摄

如今，走进三都的水族村寨

仍能看到妇女们坐在屋檐下

手持针线，细心绣制着美丽的图案

她们手中的马尾绣

正如同这个民族的文脉

一针一线，连绵不绝

将过去、现在与未来紧密相连

继续书写着这部“穿在身上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