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同于其他非遗展览，非遗馆展览的内容是包括非遗理念、非遗项目、非遗体验、非遗价值和非遗实践在内的一整套体系。在实践中，非遗馆展览内容主要以门类为划分依据、以非遗项目为素材，具有突出的“非实物”展示特性，这一特性在很大程度上带来了非遗馆展览内容叙事简单化、内容缺乏系统性和活态难呈现的问题。应从建立非遗馆展览资源库、提炼构建展览叙事、推动展览体系化呈现、突出“活态”展示等方面加强非遗馆内容建设。
【关键词】非物质文化遗产；非遗馆；展览体验；展览内容；非遗馆建设
引言
2021年8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要求：“统筹建设利用好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馆，鼓励有条件的地方建设非物质文化遗产馆、推动国家级非遗项目配套改建新建传承体验中心，形成包括非物质文化遗产馆、传承体验中心（所、点）等在内，集传承、体验、教育、培训、旅游等功能于一体的传承体验设施体系。”①“十四五”期间，国家级和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馆（以下简称“非遗馆”）纷纷落地开馆，初步构建起以各级非遗馆和非遗展示中心为主体，以某一类非遗或某一项非遗传承体验为主要内容的专题博物馆和展览馆为补充，同时涵盖各类非遗传习所的非遗传承体验设施体系。
非遗馆是博物馆的特殊类型，是非遗传承体验设施的重要枢纽和关键环节，承担着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非遗的职能。展览内容建设直接关系到非遗馆功能的有效发挥。
一、非遗馆展览内容的基本构成
关于非遗展览，学界多有讨论。杨红认为，非遗展览是“非遗相关实物展品的有形陈列和动态多媒体以及交互式的、多感官的、浸入式的无形陈列”②；王美诗认为，非遗展览是将“非遗事项作为保护、审美的传统文化对象”，目标是阐释非遗的精湛技艺、艺术美感、历史传承、精神世界等丰富内涵③。在实践中，非遗展览多聚焦各级非遗代表性项目、非遗门类或非遗主题，极少将非遗视作一个整体。与其他非遗展览不同，作为非遗传承体验设施，非遗馆的展览侧重将非遗视作整体的内容呈现，对内容整体性和系统性的要求较高。很大程度上，非遗馆展览内容是一个体系，既包括非遗项目，也包括非遗项目背后承载的无形的生产生活和文化内涵，更包括非遗作为一个整体的源流、脉络和发展趋势。其基本内容构成如下。
（一）理念
非遗馆展览要传播正确的非遗理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以下简称《非遗公约》）中提出，要“促进建立或加强培训管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机构以及通过为这种遗产提供活动和表现的场所和空间，促进这种遗产的传承”④；《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以下简称《非遗法》）第三十条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文化主管部门根据需要，提供必要的传承场所，支持非遗代表性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开展传承、传播活动。”⑤在展览实践中，对非遗保护传承理念的解读和展示需要同时兼顾《非遗公约》的国际语境与中国非遗保护实践的本土语境，将二者贯通。
（二）项目
非遗项目是非遗馆展览的内容载体，是主要的素材来源。《非遗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国家鼓励和支持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依法设立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场所和传承场所，展示和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⑥我国在实践中形成了四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体系，涉及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戏剧，曲艺，传统技艺，传统美术，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传统医药以及民俗十大门类。需要指出的是，非遗项目不是独立存在的，必须与其所处的文化空间密切联系在一起。展览的内容主体不仅是非遗项目本身，更是其承载的文化意蕴和群众智慧。
（三）体验
可参与体验是非遗馆展览区别于其他类型博物馆展览的重要特征之一，是非遗馆展览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意见》明确提出，要“完善传承体验设施体系”⑦，即强调非遗馆要使观众能够通过空间氛围营造、传承人展示展演、传统技艺体验等方式亲身体验和直观感受非遗的技艺传承与文化价值。
（四）价值
非遗既是历史文化的载体，又承载着现代生产生活的变迁。“见人见物见生活”是贯穿我国非遗保护实践的指导性原则，也是非遗馆展览内容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苏丹、马阅指出：“非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其具有丰富的种类、极强的地域性和贴近日常生活等特点，大大超越了传统博物馆的展览经验。”⑧《非遗公约》中强调：“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文化多样性的熔炉，又是可持续发展的保证。”⑨通过展示非遗承载的历史与文化，以及与现代科技、教育、设计、旅游等深度融合的成果，展现非遗的生命力，是推动《非遗公约》在我国实践落地的要求，也是通过非遗建立传统与现代连接的重要方式。
（五）实践
作为公共文化设施，非遗馆展览要能展现包括主要政策、基本做法、重点案例和成就经验在内的非遗保护传承中国实践。尤其是在非遗助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非遗与可持续发展、非遗与应对气候变化，以及非遗教育方面都探索形成了生动鲜活的案例，为非遗馆展览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二、非遗馆展览的内容现状与特点
当前，各地非遗馆建设水平不断提升，陈列展览内容形式多样，各具特点。按照内容主题，当前的非遗馆展览可以分为门类展、地域展和主题展三类。
门类展，多依托特色非遗馆或综合类博物馆的主题展览存在。比如，以传统表演艺术为主题的表演艺术馆、以节庆民俗为主题的民俗馆、以传统技艺为主题的工艺美术馆等。这些馆的展览往往聚焦某一类或几类非遗项目，进行深度挖掘和展示，旨在突出某一非遗门类的独特魅力和价值。如陕北民歌博物馆以陕北民歌这一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为主体，以陕北文化为元素，通过实物、场景、音视频等多样化的展陈方式，展现陕北的历史文化和人文精神。
地域展，多表现为已建成的各级非遗馆的基本陈列展览。这类展览多以本区域内非遗项目为主要展示内容，以地域文化为主要线索，按照非遗不同门类进行归类展示，按照《非遗公约》将非遗划分为五类：口头传统和表现形式，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语言；表演艺术；社会实践、礼仪、节庆活动；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传统手工艺⑩。或是按照《非遗法》将非遗划分为六类：传统口头文学以及作为其载体的语言；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传统技艺、医药和历法；传统礼仪、节庆等民俗；传统体育和游艺；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⑪。
主题展，以某一主题为线索串联起不同类型的非遗代表性项目。通过还原非遗代表性项目真实的存续场景，使观众感受到非遗项目背后的文化意蕴和价值取向。如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举办的“新疆土陶艺术展”，以土陶的传承发展为主线，围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题进行策划实施；沧州中国大运河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馆的常设展则是以大运河流经省市为线索进行展览内容设计，以非遗项目展现每个省市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色。
按照展览形式，非遗馆展览可以分为静态展览、互动展演和数字展览。其中静态展览是最常见的非遗展览形式，而随着全社会对非遗理解的不断深化，传承人展示和互动体验的内容也在非遗展览中占据越来越高的比重，整体上经历了从仅仅是将非遗项目以图文实物形式做集中展示，到以某一类或某一主题的非遗项目为主要内容，综合运用场景、互动、数字、展演等多种展示形式，尽可能还原非遗项目所处的自然环境和文化空间的变化。
综上，当前非遗馆展览主要是围绕门类、地域或某一主题整合相关非遗项目素材，梳理形成相对成体系的展示内容，综合运用多种展览方式，尤其是强调传承人的参与和互动体验内容的设置。在这一过程中，非遗馆展览内容的“非实物”的展示特性，以及门类丰富多样、素材庞杂分散的特征不断显现，成为当前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面临的“基本盘”。
第一，展览内容的“非实物”特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的业务指南》（以下简称《业务指南》）第一百零九条，鼓励研究机构、专业中心、博物馆、档案馆、图书馆、文献中心和类似实体“引入并发展参与式办法，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不断演进的鲜活遗产；注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所需知识和技能的持续创新和传承，而非仅注重与之相关联的实物”⑫。非遗馆展览从目标到内容都更加强调其“非实物”特性。“非实物”特性主要源于非遗的“非物质性”。非物质性是相对于物质性而言的，不易把握，就如同人的精神无法直接展现一样⑬。这就要求非遗馆展览强化对非遗的活态特征和文化张力的展示，重在呈现非遗项目背后的文化内涵和传承动态，展览展示的是一个过程、一段故事和一种生活，而非仅仅依赖实物或表演的静态展示。因此，如何通过展览让观众体会到“非实物”的内容是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的核心挑战。
第二，展览内容主要以门类区分。非遗的分类是其理论研究和传承实践的基础。不同门类非遗特点不同，每一类都有相对独立的形态，展览展示的重点和策略也有差别。正如刘托所指出的，不同类型的非遗项目应采取不同的展陈设计。例如，在技艺类展项中以工匠操作的过程展示为主，并注重工具、材料、产品等要素的动静结合；习俗类项目因互动性和参与性强，设计中应体现综合性和在地性、仪式感；而表演类项目则注重声音、形态、情境的营造⑭。因此，非遗的分类保护与传承的实践是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面临的现实情况。
第三，展览内容以非遗项目为素材。内容素材庞杂是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要解决的重点问题。虽然非遗馆展览强调将非遗作为整体的内容，但在实践中，非遗的主要载体是各级各类非遗项目。非遗项目是非遗馆展览的主要素材来源，呈现出涵盖地域广泛、内容庞杂的特点。在实践中，国家、省、市、县四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多达上百万项，数量巨大、内容分散，任何一家非遗馆展览都不可能实现对非遗项目进行面面俱到的展示。同时，非遗项目的共性和个性兼具也进一步增加了非遗展览内容的复杂程度。一方面，同一类型的非遗项目展项有共性，可以归类展示；另一方面，同一类型的非遗项目也会因地域文化的不同呈现出多样化的表达特点，某一个非遗项目也可在某个场景下进行个性展示。以剪纸为例，截至目前，全国共有56个剪纸项目被列入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⑮，每个项目都呈现出不同的技艺特色，承载迥异的地域文化内涵，能用于展览的素材不完全一致，展示角度也未尽相同。根据非遗馆展览内容设计的需要，剪纸既可以作为一个整体展项，某一个剪纸项目也可以作为个别展项呈现在某个地域非遗展场景中。
三、当前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存在的主要问题
虽然当前对非遗馆展览已经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也策划并呈现了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过年——春节主题展”和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馆基本陈列“越山向海”为代表的备受好评的非遗展，但由于非遗馆展览内容的“非实物”特性，以及在实践中面临选择以门类划分或以项目为素材的复杂情况，非遗馆展览在内容建设上面临着诸多困境。
（一）叙事简单化
非遗馆展览是叙事性展览，内容设计要以叙事线索为统领。陆建松提出，按照传播目的和结构分，博物馆归根结底只有两类展览——审美型展览和叙事型主题展览。审美型展览是指以审美为诉求的文物艺术品展览，这类展览强调艺术品本身美的呈现；叙事型主题展览是指有明确主题思想统领的，有严密的内容逻辑结构及其层次安排的叙述性展览，通俗而言，叙事型展览就是讲故事⑯。主题是非遗馆展览的灵魂和核心，必须根据主题梳理出明确的叙事线索，才能有效串联起不同门类、不同特点的非遗内容。
当前，非遗馆在展览实践中，重项目轻整体、展览线索简单化和缺乏系统性策展思路的问题较为突出。一是重项目轻整体。非遗馆展览内容以非遗项目为主，往往仅是对某一门类或某一主题下的非遗项目进行罗列展示，缺乏对非遗整体性的阐发和展示，导致观众对非遗的认知往往停留在某一非遗项目的介绍层面，难以体会和感受非遗项目承载的生产生活和文化内涵。非遗项目不能简单等同于非遗，非遗项目是非遗馆展览的素材来源，不能以非遗项目代替展览内容。二是展览线索简单化。展览线索往往简单按门类设计，对门类下的非遗项目进行罗列。展览线索的梳理没有建立在对非遗项目依存的生产生活场景和文化价值内涵的深入分析上，导致非遗项目间的逻辑关系不紧密，内容散乱现象时有发生。三是缺乏系统性思路。展览往往只聚焦展品和施工，对与展览配套的数字展示内容、互动体验内容、讲解服务的统筹考虑不足。如非遗展览的展签是展览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在展览中统筹考量，但在实践中，展签内容往往仅包括展品信息、项目名称、作者和作品“物”的层面介绍，观众从展签中并不能了解关于非遗项目的完整信息。因此，如何在纷繁复杂的非遗项目中提炼出明确的主题，构建清晰的叙事逻辑，是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亟待解决的问题。
（二）内容缺乏系统性
非遗馆展览内容的系统性是建立在内容叙事性基础之上的，指的是将整个展览视作一个体系。国际博物馆协会于2007年明确将“非物质遗产”纳入博物馆定义，一直延续至今⑰。以非实物展品形式呈现文化记忆、社会和自然现象是博物馆展览的一般性做法，在此背景下，部分非遗馆探索将承载和传导展览理念、情感、价值的空间与场景也作为展品的一部分，这也符合《非遗公约》将“文化场所”定义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重要组成部分的理念。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单独的非实物展品在非遗馆展览中的意义不大。只有紧扣叙事线索的系统性展品规划设计，才能有效实现非遗馆展览展示人民群众创造力的目标。与此同时，除实物和场景外，互动展示活动、展览标签、图文展板、音视频和解说词都是非遗馆展览内容体系的一部分。
在实践中，非遗馆展览内容系统性水平整体较低。一是自有藏品少、征集难度大。这是新建博物馆，尤其是新建非遗馆的普遍性问题。如，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的“气象万千——中国非遗保护实践主题展”的展品主要由各省（市、自治区）协调借展支持，“黎华锦簇——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保护成就展”的展品主要由海南省博物馆和相关高校、研究机构支持，工作周期长，展品不可控的问题比较突出。二是片面强调实物展品。当前展览仍以实物展品为主，虽然传承人参与和互动体验内容比重在增加，但是场景营造、空间打造不足，尤其是将非遗项目展品还原到生产生活场景整体作为展品的意识不足。三是展品碎片化。非遗展品不应以碎片化形式存在，而是以故事性、过程性的方式呈现，但当前展览展品多为单件实物，或是来自某项传统技艺类非遗的作品和工具，或是某项传统戏剧类非遗的服饰，或是某项民俗类非遗的道具，不能代表该非遗项目的全貌，更遑论展示项目背后的文化。四是展品的可观赏性与非遗的代表性之间的矛盾。由于非遗强调的是代表性而非排他性，技艺的高下不是非遗相关作品的唯一评价标准，但从吸引观众的层面而言，展品却存在精美程度上的差异。两者之间的矛盾急需破题。
（三）活态难呈现
“活态性”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然形态和生命线。传承人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场次或场景的表述、表演和技能操作，都会有所发挥，都是一种新的创造⑱。“活态性”强调的是非遗相关知识、技艺和习俗传统在当代仍以活生生的方式传承和实践着，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人对非遗的传承和非遗在当下生活的应用。一方面，“人”是非遗展览的重要立意，也是《非遗公约》最重要的精神之所在。对“人”的关注，尤其是传承人的展示和互动在当下非遗展览中多有体现，如郭艺认为：“遵循非遗保护传承的宗旨，依据非遗以人为主体的动态发展的文化实践，非遗馆应围绕‘人’和‘过程性’进行展现。”⑲另一方面，结合当下的实践，对“人”的考量一定要放在中华文明的视野下解读和展现，要明确展现的是某个地域、某个群体乃至整个中华民族的创造力，并展现这种创造力在当前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对“人”的理解，既不能泛化也不能个体化；活态性也不能简单等同于传承人对展览的参与和互动项目的设定。说到底，活态性是要展现非遗在当下人民群众生活中的广泛应用和发展活力。只有当观众认识到这些传统在当下生活中的运用和影响时，才能真正体现非遗的“活态”特征。
非遗馆展览往往难以呈现非遗的“活态”性。一方面，非遗体现的是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创造力是无形的、活态的，对这种创造力的展现需要体系化的内容和多样化的呈现方式。但当前大多数非遗馆展览仍然是以实物为展览内容设计重点，通过单个或一组实物展品来强化展览信息。同时存在对非遗项目简单理解和简单解读的问题，将对某一非遗项目的展览等同于相关非遗项目的图文简介和音视频展示的现象普遍存在，对展示非遗项目背后承载的无形内容的意识不足、素材挖掘不够、展示手段匮乏。另一方面，对活态展示的理解过于简单，往往等同于传承人现场展示、展演和简单的互动体验。“活态遗产”在于遗产的生命力，这是适应周围环境、与自然和历史互动的漫长过程，是现实中的传承而不是展场中的表演⑳。真正的活态是展示非遗在当下生活中的应用，而不仅是手工技艺的体验。互动体验、现场演示或表演可以体现非遗的动态之美，但仅有这些或简单的参与并不足以充分展现非遗的活力，尤其是缺乏关于非遗项目与当代生活相结合、凸显其在现代社会中持续生命力的相关内容的设计和展示。
四、当前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路径
通过精品展览，传承传播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非遗保护传承的中国实践和中国经验、展现中国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进而彰显中华民族的价值观和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是非遗馆承担的重要使命。对展览内容的整体构建、主题设计和系统梳理，直接关系到非遗馆展览的质量，关系到非遗馆职能的有效发挥。
（一）建立非遗馆展览资源库
当前非遗馆展览内容实践中遇到的困境，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对非遗整体面貌、内容体系和非遗项目的梳理不够，没有形成科学准确的非遗展览资源库是重要原因之一。一方面，要加强对非遗相关内容，尤其是非遗项目的学术研究，建立非遗项目资料库和展品形象资源库。非遗馆展览中呈现的概念、观点、思想和展览主题的提炼都应该建立在学术研究基础之上。重点树立以非遗项目为窗口展示区域文化、地理环境的研究导向，加强对非遗项目与其所处的自然、历史、经济、文化环境之间关系的研究，并将其转化为展览资源，形成展品形象资料库。另一方面，要整合不同渠道学术研究资源，建立非遗项目研究语料库。当前对非遗相关内容的研究资源分散在高校、科研院所和研究机构，以及各级非遗保护中心、非遗馆和非遗项目保护单位，要发挥国家和省级非遗馆的带动作用，实现非遗研究资源共建共享，将现有研究资源转化为统一的展览语料库。
（二）提炼构建展览叙事
2017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参观广西壮族自治区北海市合浦汉代文化博物馆时指出，博物馆建设不要“千馆一面”，不要追求形式上的大而全，展出的内容要突出特色㉑。这就要求非遗馆展览有清晰明确的叙事线索。一方面，以非遗的生产生活场景为依据提炼叙事线索。非遗馆展览不是为了展示某一个非遗项目，而是展示项目承载的中华文化基因。展览叙事线索的提炼必须建立在对非遗和非遗项目的准确理解基础上，这就需要突破以门类作为主要展览线索的策展思路，将非遗项目还原到真实应用场景中。如，劳动号子是与劳动生产活动直接联系的即兴创作歌曲，在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分类中属于传统音乐类，如果在展览中将其与其他民歌或鼓乐类内容简单归类展示，就不能真正呈现出其生命力和底色。另一方面，以叙事线索为依据构建展览内容。要重点平衡好某一非遗项目的个性展示与某一类非遗项目的共性展示之间的关系。除个别非遗项目专题展之外，单个非遗项目在展览中应该仅是作为该类项目的代表和素材而存在。在展览中，具体选择哪一项非遗作为内容载体，主要依据是其是否更能紧密围绕和直观体现展览的叙事线索.
（三）展览的体系化呈现
非遗馆展览是一个体系，要以展览主题和叙事线索为统领，统筹展览内容设计、展品设计，乃至形式设计和空间设计。“‘陈列展览精品’不是简单的由好展品堆积而成的‘精品陈列展览’，而是陈列展览创意、策划和选题，展出内容和展品组织，形式设计与制作，技术、材料的合理运用，安全技术防范与环境营造，对外宣传与讲解服务。”㉒一是非遗馆展览必须有体系化的展品规划思路。与非遗相关的实物往往单件价值不高，必须成系列、成体系才能凸显其展览价值，因此要注重将一系列实物和相关内容串联成一个有机整体，通过整体组合来展现非遗全貌和精髓。二是突破以实物为主的展品规划思路。一方面，非遗馆多是新建场馆，藏品往往不够丰富，展览中常出现实物展品缺乏的情况，要统筹非遗项目资源，征集有关实物展品；另一方面，由于非遗类展览中实物展品的外在表现力有局限，因此更要突破片面追求实物展品的思路，辅助类艺术展品、场景营造、传承人展示、互动体验内容设计和沉浸式数字展项都应该视作展品的一部分统筹考虑。三是展览内容、形式和空间设计深度绑定。就博物馆展览来说，内容设计、形式设计和空间设计本就是一个整体，难以分割，这在非遗馆展览中体现得更加明显。正如许多非遗项目有其赖以生存的文化场域和空间，非遗项目的展示需要场景化的语言和特定的表现形式；反之，如果只有形式和空间而缺乏对内容背景的阐释，也会影响观众对展览理解的准确性。因此，在非遗展览策划中，内容选取和形式设计、空间设计等都需要同步规划、相互支撑。
（四）突出“活态”展示
活态展示是非遗馆展览的重要特征，非遗馆展览要通过“活态”的展示来还原或营造非遗背后的生产生活场景，使观众真正体验到非遗的价值。一是传承人的展示展演。《业务指南》第一百零九条鼓励研究机构、专业中心、博物馆、档案馆、图书馆、文献中心和类似实体“让非物质文化遗产从业者和持有者参与组织关于其遗产的展览、讲座、研讨会、辩论会和培训的工作”㉓。传承人和相关从业者本就是非遗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非遗馆展览中，请传承人展示和展演是场景营造的必然选择。二是运用数智技术，模拟、还原或再造非遗项目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场景。当下数智技术不断进步，为提升相关“非实物”内容的表现力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三是以观众为中心设计互动体验环节。观众也是展览的一部分，是场景营造的重要参与者。以庙会场景为例，若没有熙熙攘攘的游人，庙会的氛围就难以营造。因此，围绕主题设计互动体验内容时，要将观众因素考虑在内。四是深入梳理研究中国特色非遗保护实践案例，分析典型做法和重点经验，结合展览需要和特点，建立非遗案例展览资源库。
综上所述，非遗馆展览内容建设路径需要从建立资源库、提炼构建叙事、体系化呈现以及突出“活态”展示等多个方面入手，不断提高展览的质量和水平，为传承和传播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非遗保护传承的中国实践和中国经验、展现中国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作出更大的贡献。
▼ 注释：
▼ 作者简介：
孟晓雪
中国工艺美术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学术研究部主任、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和旅游政策、公共文化服务、非遗展览。
主办：贵州省文化和旅游厅 承办：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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